自我手入室

刀剑堆放地。邪念发散房。祓いたまえ。清めたまえ。

【三日鹤】没有多余的脑汁想题目了 5

毫无建树的三千字。

糙出个段就想发出来体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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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前那颗脑袋上落满了白雪,可是它好不容易坐起来的主人却只是撑着额角坐在原地,仿佛陷入了什么不合时宜的深思,久久地盯着面前的虚空。三日月忍不住伸手去掸,手指只轻轻地触到头发,对方却如同吃了当头棒喝那样浑身一震,然而又不抬头瞧他,只是慌里慌张地低下了头去。

“不……不劳三条大人费心。”那人语气近乎粗鲁地说,随即立刻闷头用力甩了两下,像只淋了雨的白猫,然而动作很不讲究,满头雪花有一小半朝着三日月迎面飞来,连带他也吃了一惊,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半步,直起腰来擦了擦脸。放下手时,只见那银发少年脸上正浮起慢了半拍的仓皇来。

“这……抱歉,我一时没注意……”他一副想要亡羊补牢的模样,摇晃着从雪地里蹦了起来。

“嗯,不妨,倒是你最好不要……”

三日月想要提醒他脚腕上的鞋带还捆在一起,实在不适合这样激烈的动作。可是对方身手矫捷,远远超过了他的语速,这里话才说到一半,那边的人已经整个朝着他这方向倾了过来,他只能条件反射地张开手,让那个身体不偏不倚地落进自己怀里。

带着冰凉青草气味的微风擦过脸颊,那人这样踉踉跄跄地一头栽倒,依然轻巧得令人联想不到那钢铁打造的本体。

“……哎呀。”三日月低声说,“简直像是落下了一片雪花哪。”

回应他的是异样的安静,只有触手处仿佛渐渐隔着衣服透出升腾的温度。三日月朝下看看,少年哑口无言地靠在那里,不知是羞愧抑或是什么别的情绪使然,原本苍白的面颊明显地发红。

“你要笑就笑吧。”他掀了掀眼皮,沮丧地说。从睫毛上掉下未化的雪屑,在狩衣的衿前变成一点点细微的水珠。

 

即使已经预先给出了这样的许可,但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,他并没想过三日月会当真扬声大笑起来。甚至三日月自己也感到出乎意料——至少在他刚走进这花园的时候,并没想到片刻之后会这样笑到几乎流泪。如果没有遇到这个漂亮而冒失的后辈少年,他大概也就随随便便地转上一个圈,然后就转身回到清凉殿中正在参谒的主人身边去了。

呀,今天突发奇想出门散个步真是太好了。他愉快地在心中自语。

对一把名刀而言,生涯里值得这样畅快大笑的事情并不多,而眼下这是头一桩。即便过了一千年,在他目睹过无数更为动荡离奇的故事之后,这一刻的情绪依然蔓延不散,让他想起来就忍不住微笑。

这是此后鹤丸国永极力试图尘封、而三日月宗近乐于提及的初遇。

 

“刚才真是……丢丑了。”

鹤丸国永消失了一阵子,回来时已经衣履一新,看来似乎有意重整旗鼓,只是眼神依然显得心虚,盘腿在垫子上坐下,旁顾左右,就是轻易不与三日月的目光接触。

“哪里。”三日月宗近宽容地说,“弄坏了你的鞋子,是我要向你道歉。”

鹤丸支吾着摆了摆手。他将视线投向对方脚下,见那人已经换上了一双毫无破绽的革鞋,不由得微微一笑。绳索真是天底下最为千变万化的兵器,甚至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作茧自缚,被自己打出的结难倒。虽然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不费力气的办法,一刀将之削断——但那充其量是非常手段,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实感。三日月宗近在心中盘算,倘若以后有缘遇见绳索的付丧神,他一定要由衷地向对方表达敬意。


他朝廊外望了一眼。早已入夜了,屏风顶上影影绰绰地透出一线星月天来。而屏风的这一侧点着单盏烛火,在两人之间摇曳明灭。隔着温热的香气,对面的少年垂下眼,局促地坚守沉默,手指不断揪着坐垫的镶边。

三日月收起衣袖,轻轻拨了拨原本罩在下面的一个熏笼。竹编的小圆球拖着长长的流苏尾巴,骨碌碌地滚过地板,停在鹤丸脚尖边上。那人略微抬起了头。

“今晚主人将随侍陛下身旁,我也要在宫中值宿,看来整晚都要打扰你了啊。”三日月笑着说,“冬夜原本就格外漫长,这样一言不发地相对而坐,岂不是更加沉闷了吗?”

“呃?啊,是啊。”鹤丸如梦初醒地点点头,向四面环视了一番,“做些什么呢?啊,对了,那个,三条大人要不要掷双六?还是打围棋什么的……”

“哦?原来鹤丸喜欢这类游戏吗?不愧是常年住在大内啊。”三日月微感意外地眨了眨眼,“我倒是不擅长此道,只是大致知道作法罢了。”

“咦?不……我,我其实也不太会……”那人像是比他更为吃惊,讪讪地缩起肩膀承认,“只是以为三条大人喜欢这种……”

三日月在瞬间将视线转向一旁,忍着不让自己嗤笑出声。如果当真那样,在这场合下只会显得像是毫不留情的嘲讽,未免有些不讲分寸。就算年代相隔不远,对方也依旧与自己差了好些岁数,而且大概是长期缺乏学习对象,简直就和那身衣袍同样是白纸一张。他三日月宗近并没有欺负后生小辈的兴趣——虽然倘使对方露出尴尬失措的表情,他也不介意引以为乐。那是物尽其用,并不是他损人利己。

而且说到底,他觉得那还是一张最适合笑容的脸。也许是因为原本就色素浅淡,沉默时表情就像冬日无所用心的阴天,会现出几分茫然若失的孤独,即使知道是错觉也令人在意。而一旦笑起来,那就像是深雪中燃起的火,冰层下亮起的太阳,能比什么都轻易地给那张脸上增添色彩——然而更有可能这些都是借口,他只是觉得看他高兴是件好事,仅此而已罢了。

 

“无需迁就我。让我看看鹤丸平时的消遣吧。再不然,说说话也好……”

他提出这样宽宏大量的建议,然而那边的鹤丸国永似乎并没有真正听进去。他皱起眉毛叩着地板,仿佛在为什么事深思熟虑,然而很快就抬起了头来。

“那么,”他短暂地踌躇了一下,金色的眼眸里透出雀跃而真挚的笑意,脸颊微微地泛着红,“要不要去喝酒?”

三日月愣了愣,禁不住也微笑起来。

像是深雪中燃起的火,冰层下亮起的太阳,即使是比这枯燥十倍的建议,大概也很少有人会拒绝吧。

 

“三条大人,呃,您爬得上来吗?”

雪白的衣角在夜里翻飞出光晕般的影子,鹤丸国永快手快脚地攀上殿边的大树,而后敏捷地穿过枝叶,跳上桧木皮铺就的屋顶,从边缘伸出头来向三日月询问。后者站在树下迅速地回想了一下生而为刀的百余年经历,十分确定这将成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爬树体验。

真不巧,付丧神是被牢牢束缚的产物,不能飞天遁地,连距离本体太远都难以做到。要想上那屋顶,最省力的办法是找人帮忙把本体直接丢上去——然而这样未免扫兴。况且下面乃是天皇起居的清凉殿,即使是名家宝刀也不得如此大逆不道。

三日月叹了一口气,伸手估了估高度。余光瞥到扒在屋顶角上的鹤丸,只见他姿态很不稳定地探出了大半个身子,正从上方殷切地俯视着自己。

“不然,要不要我想法子拉您上来?”

少年背着头顶上的月光,面目显得模糊莫辨,然而听起来一定是在极力按捺着微笑。那声音里带着一点掩藏不住的得意,像是终于找回场子的扬眉吐气,又像是在期待着三日月能向自己求助。这样想来,也许他从开口提出邀约时就有些动机不纯。三日月微微眯起眼睛,袖起了手。


“在那屋顶上赏月,真的有那么好吗?”他温柔地压低了声音问。

“啊?当然了,这里视野开阔,景色也最好啊。”

“是吗?但我还是在这里就行了。”

“三条大人,怎能轻言放弃呢?我也知道您不习惯这种事情,”仿佛是为了加强说服力,他将身子探得更朝外了,还伸出了一只手来,“请不要在意,尽管向我求助就是。”

三日月微笑着仰起脸,迎着当空落下的月华注视对方。少年猝不及防,询问似地怔怔看向他。

“鹤啊,明月固然美丽,却还比不上你令人倾慕。对我而言,在这里看着你,比赏月愉快千倍。你瞧,我这爱恋之心……”

 

话好像还没有说到重头戏上,却不得不在此告一段落。那人摔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,然而这次并不适合将他陈腐地形容成一只盘旋而下的白鸟——就算再怎么掩饰也要比那狼狈百倍,何况他虽然像是震惊得忘了自己身在何方,却还记得死死守住手里的酒坛子。

三日月宗近向后退了好几步,将背抵上树干,才算是止住了冲击。他低头看看手臂里抱着的少年,心想似乎在这件事上也积攒起了丰富的经验——虽然归根结底,两次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。

“哎呀,”他带着油然而生的愉悦心情轻声感叹道,“这还真是不曾料想到的反应啊。”

对方却显然连愉悦的边儿都摸不到。他呼吸杂乱得简直像是遭遇飓风的海浪,好不容易才挤出半句仿佛极力压抑着颤抖的话语:“……开什么玩笑……”

 

玩笑,玩笑啊——三日月抬起眼睛想了想。

当然是玩笑,从设想到排布全是玩笑,但不知为何,又不能断言说纯然如此——该怎么说呢,话语在空气中成形的同时就被灌注了不多不少的挚切,一半是出于演技,另一半也许就是自然吐露的实情——如果要在事后回去仔细钻研其中有多少真心,那的确是很为难。可是至少在出口的那一刻,在他们彼此注视的那一刻,那些并不是谎言。

他又往天上望了一眼。星河倒悬,月波如洗。明明是深冬时节,夜空却明净得像幻梦一样。

那么,大概只是在这样的天空与月光之下,真实看起来有如谎言,而谎言也会变成真实,仅此而已吧。

 

传来咚一声沉重的钝响。他低头看看,原来是鹤丸手里的酒坛子滚落在了地上,幸好枯草十分密实,没有摔破。然而还不等三日月进一步对它产生关心,他就觉得自己的衣襟被人拽住了。

拽住他的人当然是鹤丸,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额头,再加上低着脸,全然看不见表情,只有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那儿传来:

“开什么玩笑——哪有这么恶劣的玩笑啊!老头子!”

他高声地吼道。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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